[私人分赃] (四)
7.
从贺天办公室出来，莫关山胸口就有一股说不清的憋屈压抑。
精神恍惚的赶去银行给那边的户头汇上款，然后路过一家小诊所，才想起来处理下身上的伤口。
可即便如此，他这一身狼狈模样，近期肯定也是不能去医院见妈妈了，会吓到她的。
然而祸不单行，回俱乐部宿舍的路上，又逢上了一场大雨，没赶上公车的他，靠在车站边上淋着雨，脑子变得更加浑浑噩噩。
记不清最后是怎么回的宿舍。莫关山躺在狭窄的单人床板上，整整迷糊了三天，低烧不退，还噩梦缠身。
三天里，他一直做着一个重复的梦。
梦里的他悬在一个五光十色的巨大漩涡上空，漩涡中心将一切光源尽数吞噬，嘈杂的声音包裹着风，直直把他往下推。
慌乱中，他抓住了一根粗壮结实的藤蔓，凭空出现，宛如救赎。可瞬间乌云骤变，怀中紧抱的藤蔓变成了一条墨鳞密布的骇人龙尾。
莫关山心下一紧，惊恐的抬头，正看到恶龙扩着血盆大口迎面而来，那恶龙的模样，像极了贺天的脸。
……
莫关山双腿一抻，从梦中猛然惊醒。
一身冷汗湿淋淋的挂在身上，他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，眼睛失神的望着天花板，手心将被角抓的褶皱不堪。
“啊呼…”他深呼了一口气，才堪堪回过神来，转而一想刚才自己的窘样，自嘲的笑了笑。
至于被那张脸吓成这个样子吗。
莫关山翻了个身舒展肌肉，忽而脖子一僵，视线被定格在了桌面上——
冷掉的半杯水，几盒包装散开的退烧药，还有他被淋湿的衣物，整齐叠放在一角。
如此一幕倒提醒了莫关山，他隐约觉得发烧期间，好像是有人来照顾过他。当时的他意识模糊，还以为是妈妈在身边。
但，显然不是。
莫关山头皮一麻，腾得起身环视四周。可宿舍里空无一人，李珂那几个死对头的床铺也整齐如新，仿佛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过似得。
但就算回来，他们也只会趁他生病，更加变本加厉的嘲讽一番。更别提，给他送药。
说实话，除了自己灵魂出窍，莫关山真的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这里来照顾他了。
毕竟，他在这个俱乐部实在没什么朋友。
抽了张纸巾抹掉额间的汗，莫关山打开手机，除了几条群通知消息，还有新闻推送，再无其他。
没来由的一阵失落，让莫关山觉得自己矫情的有些可笑。
也许真的是发烧给烧懵了，自己买的药照顾的自己，还偏偏臆想到了别人身上。
一口饮尽那半杯冷水，莫关山清醒了几分，顺手点开了一条最新的通知消息。
——HANA俱乐部总群通知: 下午三点训练场开会，无特殊情况不准迟到。全体成员，收到请回复。
莫关山坐直身子看了眼时间，忍不住低骂了一声“卧槽！”
手机显示下午3:12。
顾不得先洗漱一番，莫关山套了件衣服便匆忙窜出了门。
风寒初愈，脚底还有些虚软发飘，等他慌忙赶到时，透过窗户，正看到贺天站在擂台中心讲话。
冷峻锋利的面容总是让莫关山感到抗拒心虚，片刻的犹豫之间，莫关山抬头正对上了贺天投射过来的眼神。
隔着玻璃，也只是接触了不到一秒便一掠而过。莫关山的耳边却像被施了魔咒一样，响起了贺天那些轻贱他却又难以反驳的话。
不知不觉，脸颊又烫了起来。
……
莫关山搓了搓脸，尴尬的推门而入。
“报告…”声音不大，所有人还聚精会神的听着贺天的讲话，似乎没人注意到他。
莫关山暗舒了口气，轻手轻脚的绕到人群最后面，身形刚站定，台中心便传来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莫关山…”毫无情绪的语气。
“到！贺教，我……” 莫关山心头一惊，仓惶抬头对上贺天的眼睛，他刚想张口解释迟到的原因，却看到贺天目光已经略过了他，转到了另一个方向。
紧接着又念了一个人名。
不是叫他，只是在念名单而已。
莫关山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万分窘迫，不自觉的压低了身子往人群中隐去。
……
8.
“念到名字的学员开始准备三个月的封闭集训，后天开始。以上，散会。”
……
贺天交代完便下了台，莫关山则侧身隐匿在人群中，想等到最后再走。
忽而，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闲言碎语，滚进了莫关山耳朵里，唧唧喳喳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“他妈的贺教刚刚是不是也念了莫关山那小子的名字！”
“妈的我也听到了，我还纳闷呢，他小子那战绩，怎么可能够资格”
“靠，太不正常了”
“难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…”
“啊对对对！前几天他不是带了一书包的钱，最后还被留在了贺教办公室！”
“不是吧，这小子太有心机了”
“你们也别忘了，传闻贺教是个gay，那莫关山又是个MB，他们会不会……”
……
嘭的一声巨响，纷涌出门的人群停下脚步，诧异的回头。
一个脚踢板腾空砸了过去，将那几个聚头碎语的人打散开，然后碎裂在地。
李珂被砸了个踉跄，破口大骂道，“操！哪个狗崽子扔的！”
只见莫关山赤红着眼睛，一腔怒火燃在头顶，手里提着另一块脚踢板，恶狠狠的警告他们，
“再他妈乱说话，信不信老子撕了你们的嘴！”
“呵，我当谁呢”李珂歪着嘴，活动了下肩胛骨，语气轻蔑道，“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？”
“你给老子闭嘴，别欺人太甚！”
莫关山亏在心虚，他生怕李珂守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什么混账话来。毕竟，无论是他做过还是没做过的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站在他这边。
拳快与嘴，莫关山说着话，便一拳击中了李珂下巴，瞬间将人掀翻在地。
纵使体力没有完全恢复，但是以他丰富的作战经验以及技术，还是堪堪压制住了那个骄生惯养的公子哥。
李珂也显然没有想到莫关山拳速这么快，靠在地上愣住了片刻，直到被身边的朋友扶起来，才回过神来。
手指揩了下肿胀的下颚，作为拳手，李珂也瞬间被点燃了胜负欲，一把推开旁边的人便迎了上去。
人群一阵躁动，所有人都围在外圈兴致勃勃看着搏斗，甚至有挑衅的呼声从四面传来，宛如在期待一场格斗盛宴。
没有人会注意到，训练场门后，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，向这边投射出复杂的目光。
……
李珂和莫关山同属轻量级，并不存在什么跨级欺压，这让这场冲突意外得变成了一种较量。
孰强孰弱，一较高低。
紧迫的气氛点燃了在场每个格斗爱好者沸腾的血，但事实并没有如了看客的心愿，一触即发的战火被突然出现的贺天，给冷冷浇灭。
莫关山当时背对着门口并不知晓身后异常，猛力挥出去的拳头，被贺天猝不及防的一肘打落。
他身体顿时失去平衡，可就在这时李珂突然出手，莫关山完全躲避不及，腹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，然后摔倒在地。
贺天眼神一凛，回头给了李珂一记眼刀。他没想到，他挡下莫关山后，李珂竟敢当着他的面继续出手。
“贺教。” 李珂抱歉一笑，耸耸肩后退了一步。
李珂的父亲是HANA的股东一员，他虽然敬畏贺天，但是也知道一个小小教练奈何不了他怎样。
看了眼地上的人，又看了眼李珂，贺天阴黯下神色，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攥紧。
“操，谁挡得老子！”莫关山吃痛的捂着腹部，凶戾的表情却在看到贺天的脸后，轰然瓦解，变得失措，“贺天…不是，贺教……”
莫关山忍痛勉强站起来，眼神躲闪的低下头，不愿意在那张脸上多停留一秒钟。
“你俩怎么回事？”贺天看着莫关山故意躲避的样子，心里莫名得一阵不爽。
“贺教，是他没事找事先动的手…”李珂恶人告状，还回头扫视了一圈身后的‘看客’，挑眉说，“在场的都可以作证！”
“操，你要不要脸” 莫关山眉宇紧蹙着讶异和恼怒，吼道，“是你们他妈的先污蔑我！”
“哈…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们说你了？我们污蔑你什么了？有证据吗！”
“你……！”莫关山被噎得哑口无言，他迅速的瞥了一眼贺天，无奈又愤懑的闭嘴侧开了头。
李珂的那些话，他确实说不出口。
毕竟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，而是真的和他有过不正当交易的人。哪怕中间存在着意外，可比赛名额，确实是他亲口提出来的。
在贺天面前，莫关山的一切解释都会显得更为可笑。而且在那个男人和李珂一样，都是用轻蔑低贱的眼光看待他。
哑巴吃黄连，有苦说不出的感觉，真是难受。
“他说的是真的吗？”贺天低头转着腕带，沉声问。
“我不是他说那种人！”
莫关山下意识以为，贺天问的是李珂那些污蔑他的话。可喊完才意识到他会错了贺天的意。
贺天只是在问，是不是他先动的手。
莫关山懊恼的咬了咬牙，他在贺天面前总是变得异常敏感。
莫关山的回答有些怪异，但贺天只是皱眉看了他一眼，并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“莫关山，所有人都看见了”李珂抱臂站在贺天旁边，指了指地上凌乱散落的脚踢板，说，“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先把那块板子砸过来的！”
“那是因为你们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贺天厉声打断了莫关山的话，烦躁的捏了捏眉心，然后缓缓说到，
“莫关山，你今天无故迟到又蓄意挑乱，罚你把整个训练场清理干净，做不完不准吃晚饭”
贺天垂下睫毛，余光犹豫的瞥了莫关山一眼，然后触电般收回。
他转身忽视掉身边的李珂，冲身后挥了挥手，冷声说，“看什么热闹，都散了！”
“凭什么…”
莫关山震惊的抬头看向贺天，却只看到了那人眼神中的厌恶和以及冷漠的背影。
竟连一丝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留。
贺天的转身离去的模样，配上李珂得意的讽笑，突然显得特别刺眼，直直刺到莫关山心上，渗出血丝。
保持着呆滞的姿势，站到整个训练场走空，莫关山才回过神来，仰头看着天花板，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。
这辈子他委屈受得多了，也不差多一件，只是这次，格外的憋屈压抑。
莫关山踢了踢脚边的碎木板，低沉又失落的喃喃自语到，“都是自找的，你他妈活该…”
……
———被孤离吞噬，被偏见淫灭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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